C40对线分钟城市”理论提出者—卡洛斯•莫雷诺教授

“我们希望在城市规划中纳入‘就近原则’，通过鼓励居民多采用主动出行（骑行与步行）、加强与邻里的关系，以此减轻交通压力，改变居民的生活方式，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

如果要将升温限制在1.5°C，温室气体排放量到2030年需要减少近一半，这对于避免灾难性的气候崩溃至关重要。

城市人口预计在2050年占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二以上，我们今天做出的城市规划决策对于将来实现气候目标至关重要。

C40近期采访了法国巴黎IAE-潘提翁索邦大学的副教授、Chair ETI的联合创始人和主任卡洛斯•莫雷诺，他提供了可持续城市发展的专业看法。

C40：您为什么关注可持续设计和城市规划领域？为什么城市对您来说如此重要？

卡洛斯•莫雷诺：作为一名复杂系统科学家，我一开始更侧重于研究城市的技术系统，然而日益凸显的气候影响激发了我对研究城市和环境之间关系的兴趣。

我从2012年开始研究“智慧城市”概念，参与编制了多项从科技型城市转向人类宜居城市（又称“人类智慧城市”）的关键指南。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思考城市转型对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

根据联合国人居署的数据，城市面积仅占地球表面不到2%，却占全球能源消耗的78%，温室气体排放量的60%以上。这让我不由得开始思考：该如何推动城市转型，才能降低其对环境和地球的影响？我们目前的生活方式存在哪些问题？为什么会产生高碳排放？我们如何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我发现，现代城市的运行模式不仅严重影响生物系统、加剧气候变化，还通过压抑和疲惫的生活方式对居民产生不利影响。基于这些观察，我提出了基于“就近原则”的新城市概念，旨在鼓励居民采取“15分钟城市”或“30分钟生活”这种“就近”生活方式，建设更可持续、更有活力和更具幸福感的城市。

您的可持续城市理念受到了大众的认可，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您能否谈谈这个概念如何随时间而演变？

过去三年，“15分钟城市”的概念变得非常流行。但实际上，这个概念是我在2016年提出的，与这相关的研究则是在2013年开始的。

我最先只在学术界分享通过就近原则建设可持续城市的概念，到了2019年，巴黎市长安妮·伊达尔戈（Anne Hidalgo）将其视为巴黎转型机会，这一概念才真正开始流行起来。

这带来了两个显著变化：第一，我们进入了从理论转向实际城市规划的阶段；第二，“15分钟城市”概念的关注度不断增加——尤其要感谢C40所做的工作，C40通过向全球城市市长宣传“15分钟城市”概念，扩大了其影响力。

新冠疫情更是进一步促使“15分钟城市”概念飞速发展。疫情期间，全球城市及居民面临着同样的困境：隔离、远程办公、居家学习、医疗需求难以满足、部分商超关停，人们的生活受到了极大影响。与之相对，生态系统却得到了暂时的休养生息。这让城市意识到，我们需要做出改变，可以根据“15分钟城市”概念，打造可持续、健康和幸福的就近生活方式。这也让居民意识到，我们需要反思并改变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

到2023年，“15分钟城市”概念已得到全球认可，为许多城市的转型进程提供指导。联合国人居署、世界卫生组织、C40等许多国际组织均认识到了这一概念的重要性，并积极支持落实这一概念。

气候危机备受关注。可持续城市规划能如何帮助减轻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您认为这一领域有哪些创新的、可借鉴的做法？

城市是气候变化的核心，因为它是人口密集、人类活动频繁的区域。今天，城市导致了60%的温室气体排放，为了应对气候危机，迫切需要推动城市转型进程。

“15分钟城市”概念显然就是为了应对气候挑战而提出的。这种基于就近原则的城市结构，旨在建设紧凑型可持续城市，通过保障超近距离内的日常基本需求（从家里步行或骑自行车15分钟即可到达），提高城市生活质量。

我们希望通过在城市中纳入就近原则，鼓励居民通过主动出行（步行或骑行）增加运动量，加强与邻里的关系，减轻气候压力，并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我们可以在城市街道规划建设中增加人行道，提高步行的吸引力，当居民选择在街区中步行时，他们会有更强的意愿、更多的机会购买当地商品，同时加速消费转型。

随着距离的缩短，人们会减少对长途运输和个人用车的依赖，减少交通方面的碳排放。与此同时，随着公共空间被改造成绿色空间，公园、街道、墙壁和屋顶被重新栽上绿植，吸收二氧化碳的能力也能增强。城市将变得更宜居，空气将变得更清新，居民能够享有更宁静、更健康的生活环境。

众所周知，气候危机的影响是相互关联的。您认为城市规划将如何影响其他关键领域？

在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指引下，我们设计和开展城市项目的方式已经发生改变。要让城市适应气候变化，意味着要创建韧性城市，这涵盖了城市的方方面面。

城市设计应体现一种“节制”的意识。这意味着注重高效的水资源分配、创新水回收方式和高效的废弃物管理模式，意味着最大限度地提高能源利用率并利用可再生能源，也意味着采取循环经济模式，广泛推广垃圾分类、垃圾回收和可再生，并审慎地利用土地。

适应气候变化对每个部门都会产生巨大影响——城市工程、景观设计和住房等各个领域都在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化。员工技能、公司运营、工作和教育领域也在进行调整，以应对这些新的挑战。

国际建筑师协会（UIA）世界建筑师大会是全球最大的可持续建筑盛会。建筑师、城市和私营部门如何合作，以推动城市可持续发展？

应对气候紧急情况，需要整个城市各个产业链之间建立强有力的密切协作。大多数城市工作的参与者，都需要努力采用符合要求的新规则和新技术来创建更可持续的城市。

完成城市转型进程需要很长的时间，大型城市项目通常需要8到10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因此，我们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看到这种根本性转变的结果。

我们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认为要采取务实的态度，在认知到位的基础上，落实概念，减少行政负担，加快城市领域的创新。以2024年巴黎奥运会相关的城市项目为例，所有利益相关者需要共同努力，采用可持续的、创新的方法，在短时间内建设完成大型项目。

对于致力于确保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建筑师、城市规划者和城市领导人，您有哪些建议?

我们应该继续努力，专注于可持续发展目标，提高参与度，一起讨论、分享并参与建设绿色、安全、幸福城市的全球变革进程。

卡洛斯•莫雷诺教授专注于研究复杂系统和城市问题，他在可持续城市领域的创新工作享誉国际。他的可持续城市概念侧重于改造城市中心，为城市和居民面临的问题提供解决方案，以帮助创建韧性城市，改善居民福祉，并减少城市碳足迹。